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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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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6章

雖然是放假, 但部隊裏還是有很多人並不得閑的。

馬政委便是如此。

等他忙完工作回來,還沒到家門口,就看到一個嫂子朝他道:“哎呀, 馬政委, 不好啦,你家打起來了。”

馬政委一臉懵逼:“啥?”

啥叫他家打起來了?

那嫂子急得很,一時間也說不清, 只道:“哎喲,你快點回去看看吧, 不然真的要出事啦!我聽那聲音,好像鬧得挺厲害的。”

其實也不用這嫂子說,因為馬政委已經聽到馬春花和馬大娘這兩個極具穿透力的大嗓門,喊打喊殺的。

光是聽那動靜,就讓人心驚肉跳。

馬政委臉色微變, 也顧不得和那嫂子說什麽,朝著自己家狂奔而去。

門外看熱鬧的人瞥見他的身影, 便叫了一聲:“馬政委回來了!”

眾人自動讓開一個位置,還沒等馬政委進去,裏面就竄出一個人,朝著馬政委撲過去。

“爸,奶和小姑要打死我——”

大花哭著撲到馬政委身上,然後朝他擡起臉。

馬政委第一時間就看到大花紅腫到發紫的臉, 那臉蛋的皮膚脆薄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裂開, 鮮血橫流。

而且她的嘴角也被打破, 唇邊有些血漬, 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淒慘。

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被打成這樣,就算他是個大男人, 也受不了,更不用說這是他的女兒。

馬政委震怒不已,“誰打的?!!!”

大花一邊哭一邊口齒伶俐地告狀:“是小姑打的!她說要打死我,說我是死丫頭,因為我打掃衛生,將屋子裏的垃圾清理出去,我不知道那是小姑的東西,小姑就要打死我……”

馬政委聽清楚事情原委後,臉色陰沈得厲害。

此時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壓抑的憤怒,只是不知道他的憤怒是針對誰。

在大花告狀時,屋子裏的馬大娘和馬春花也反應過來,紛紛哭嚎起來。

“老大,你快來看看啊,你娶的是什麽遭瘟的媳婦?她居然敢打婆婆!真是反了天了,有這麽不孝的兒媳婦嗎?我要去婦聯告她不孝!”

“大哥,大花這死丫頭將我的衣服和鞋子當垃圾丟了,那可是花錢買的啊!大哥,你快打這死丫頭,這死丫頭不敬長輩,還打我……”

馬大娘和馬春花都往外跑過去,要找馬政委告狀。

只有朱紅秀木木楞楞地抱頭蹲在那裏,看得周圍那群過來拉架的嫂子暗暗搖頭,心裏不禁有些心疼大花。

有這樣沒用的媽,不怪大花脾氣那麽倔,要和不當人的奶奶、小姑硬碰硬。

當然,在這群嫂子眼裏,這次的事是馬春花不對。

大花多乖的孩子啊,放假回家幫忙打掃衛生,最後居然還掃出仇來了。

馬政委看到老娘和妹妹撲過來,臉色陰沈如水。

他伸手將撲過來的兩人擋住,拉著大花進家門,勉強地對那群來幫忙的軍嫂說:“諸位嫂子,多謝你們過來幫忙。”

嫂子們紛紛道:“沒什麽,總不能真讓她們打起來。”

“就是啊,大家都是鄰居,幫忙是應該的。”

嫂子們說完後,又對馬政委說:“馬政委,這次的事你得好好處理,可不能偏心啊!”

“你看大花這孩子的臉被打成什麽樣了?她一個年輕的小姑娘,皮膚薄,平時輕輕打一下都疼,這次可是被馬春花扯著頭發啪啪啪的打,以為是打年糕不成?”

“就是啊,小姑娘的臉能被這麽打的嗎?這得多狠心啊!”

……

軍嫂們話裏話外,都是偏著大花的。

不說大花是她們看著長大的,單是馬春花和馬大娘做的極品事,就讓人不喜,心裏已經偏向大花。雖然大花這姑娘有些強勢,但她平時幹活伶俐,又懂禮貌,還很護著自己媽和妹妹,光是這點就讓人喜歡。

而且,要不是馬政委不做人,能將大花一個小姑娘逼成這樣嗎?

大家都有眼睛看,自然而然的便偏心大花,不喜胡攪蠻纏的馬大娘母女倆。

馬政委有這樣的老娘和妹妹,可真是糟心。

馬大娘和馬春花聽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著,雙雙都怒了。

馬春花高聲尖叫:“你們胡說八道,明明是大花這死丫頭丟了我的東西!”

馬大娘還有些理智,不說大花被打的事,只說她自己:“我可是被兒媳婦打了啊!老大,你可不能沒良心,娶了媳婦忘了娘……”

雖然她們的嗓門大,平時吵架時也靠著這大嗓門壓倒敵方,可這裏還有眾多的軍嫂作見證,哪裏能讓她們嗓門大就占理的。

當即軍嫂們紛紛怒懟她們。

“馬大娘,你可不能胡說啊,要不是春花狠心,扯著大花打,紅秀會生氣打她嗎?是你自己突然跑過來阻止,紅秀沒看清楚,才會打到你的。”

“大娘,春花打大花的時候,你咋不出來阻止?”

“就是啊,為啥紅秀打春花時,你就阻止了?感情春花是你的女兒,大花就不是紅秀的女兒了?你不能忍受別人打你的女兒,難不成紅秀就能忍受別人打她的女兒?”

“更何況,春花打大花時,那可是狠多了,像是在打仇人似的。”

在場的軍嫂都是有兒有女的,看到大花被打成這樣,並不覺得朱紅秀這當媽的打春花有什麽不對,

要是朱紅秀看到自己女兒被打,她無動於衷,她們才覺得不對哩。

馬大娘被她們擠兌得一陣氣急,“老大,不是這樣的……”

馬春花同樣氣得渾身發抖,尖叫一聲,“大哥,你看我,我被大花這死丫頭打得好疼啊!我的頭發都被她扯下來了,她還掐我……”

說著,她就要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,好讓馬政委看看自己被大花掐的地方。

一定都青了。

但大花掐的都是極為隱秘的地方,這種地方就算是親兄長也是不能看的。

看她急昏了頭要當眾脫衣服,軍嫂們都啊地大叫,要阻止她。

馬政委黑著臉,怒吼一聲:“夠了!”

馬春花動作一頓,以為她哥相信她,趾高氣揚地說:“大哥,你趕緊罰大花這死丫頭,居然不敬長輩,還打我……”

她咬牙切齒地瞪著大花,今天一定要讓這死丫頭嘗嘗厲害。

大花在她的瞪視下,無助又可憐地哭著,一邊抹眼淚,一邊看著馬政委,“爸……”

馬政委看到她紅腫發紫的饅頭臉,那嘴角的破口非常明顯。

雖然馬春花也是頭發散亂,但大花和她比,看著就無比的淒慘,不用問也知道,傷得比較重的是誰。

馬政委還有些理智,暫時忍住氣說道:“我先帶大花去衛生站讓醫生看看。”

嫂子們反應過來,趕緊道:“對對對,快帶大花去衛生站看看,可不能被打壞了。”

“馬春花這力氣可真大,小姑娘的臉皮嫩,萬一打壞咋辦?”

“可不能破相了。”

呆楞的朱紅秀總算反應過來,眼淚刷的流下來,撲過去抱住大花,號啕大哭起來,“大花啊,我可憐的大花,你咋就這麽命苦呢——”

此時她想起當初在老家的日子,當牛作馬地伺候婆婆、小叔、小姑等人,連帶她生的孩子也像地主家的小丫鬟一樣,要和她一樣伺候他們。

難不成她生女兒出來,就是為了去伺候人的?

懦弱的朱紅秀在悲憤之中,終於生出無窮的勇氣,朝馬政委怒吼道:“離婚!我要和你離婚!你既然這麽愛你的家人,不將我們母女幾個當人看,那就離婚吧,你以後就和他們過!”

大花聽到她媽的話,眼淚又流出來,這次是心酸的。

“媽……”

朱紅秀心中淒涼不已,不再說什麽,拉著女兒就往外走。

“紅秀!”馬政委趕緊跟上去,“紅秀,你聽我說,我沒有……算了,咱們先將大花送去衛生站看看。”

眼看他就這麽走了,馬大娘傻眼,趕緊叫道:“老大,我們也被打了!”

馬政委沒作聲,也沒有回頭,直接跟著妻女一起去衛生站。

馬大娘哪裏願意這樣,她現在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,想也不想地拉著馬春花一起去衛生站。

周圍的嫂子們面面相覷,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咋辦。

直到有一道哇的大哭聲響起來,眾人這才發現被留在屋子裏的馬小壯。

馬小壯原本正在睡覺的,後來被吵鬧聲吵醒,看到她們在打架,因為害怕一直沒作聲。

這會兒,看到他奶離開,他就大哭起來,要找他奶。

軍嫂們其實對馬小壯沒什麽好印象,因為馬大娘實在太過溺愛他,什麽好吃的都先緊著他,一看又是個“錢老婆子”的作派。

這馬小壯和錢德勝有些相似,也將姐姐當成賠錢貨、出氣筒。

不過幸好三花是個機靈的,加上朱紅秀刻意隔開兩個女兒和馬小壯,只要不待在一起,倒也相安無事。

看他哭成這樣,又不能不管。

“算了算了,將他送去衛生站給馬大娘吧。”

看馬小壯哭得眼淚鼻涕橫流,那張肉乎乎的臉臟死了,在場的人都生不出什麽慈愛之心。要是來個可愛又可憐的小姑娘,她們可能還會愛一些,但一個被寵壞的胖孩子,實在是沒啥感覺。

衛生站平日裏向來清凈,家屬們要是有什麽大病,都是去軍醫院看,小病忍忍就過了,除非很急的事,不然不會來衛生站。

這會兒,清凈的衛生站湧來馬政委一家,光是馬春花一個人就能吵得人頭疼。

朱紅秀緊張地拉著女兒過去,“醫生,麻煩你幫我女兒看看她的臉,有沒有被打壞。”

今天值班的是一名女醫生。

當她看到大花的臉,嚇了一跳,然後怒道:“誰這麽狠心,將個小姑娘打成這樣?”

後面的馬春花嚷嚷道:“我就輕輕地打,哪裏有那麽嚴重?這死丫頭也打我了。”

“閉嘴!”馬政委忍無可忍地怒吼,“你再吵,馬上就滾回老家!”

馬春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,不服氣地想說什麽,被馬大娘制住。

馬大娘趕緊說道:“醫生,你看我們的臉,也被打了,會不會有問題。”

她想得好,雖然她女兒打了大花,但朱紅秀也打了她們,既然大家都被打,作為婆婆的她還是更占理的,可不能白白挨打。

當然,要是醫生說她臉上的傷也有問題的話,對他們更有利,老大再生氣也有限。

醫生看一眼馬大娘母女倆,扯了扯嘴角,“你們沒啥傷啊?哪有這小姑娘嚴重?”

她也沒理那母女倆,給大花檢查臉。

檢查完後,她慶幸地說:“還好,沒有打爛臉,要是再多打幾下,只怕這臉就要被打爛了。”

馬春花雖然不用下地幹什麽農活,但她那體位擺在那裏,又是個成年女性,力氣也是不小的,按她先前那樣氣怒之下狂扇一個小姑娘的臉,只怕真的會被打爛。

送馬小壯過來的軍嫂一聽,慶幸地說:“幸好我們及時攔住她,不然大花的臉只怕就要被打爛。”

朱紅秀聽後,又是悲從中來,心疼愧疚地看著女兒。

大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,沒有反應,仿佛疼的不是她,給人一種已經習慣到麻木的感覺。

馬政委沒作聲,表情嚴肅冷峻。

馬大娘倒是想說什麽,就見馬小壯哭著撲過來,哪裏還顧得了其他,趕緊先安撫她的大寶貝孫子。

醫生拿藥給大花塗臉,一邊對馬政委和朱紅秀這當父母的說:“小姑娘的臉被打得厲害,估計要腫好幾天,明天這臉還會青紫,我開些消腫去瘀的藥給她塗,先不要洗臉……還有她的嘴也破了,吃東西會比較困難,最近先讓她吃些不用咀嚼的食物,不要扯到傷口……”

她親自給大花塗藥,見小姑娘疼得渾身發抖,卻不吭一聲,頓時滿心憐惜。

醫生不禁嘆息,朝馬政委道:“你這當爸的,怎麽忍心讓人將自己女兒打成這樣?就算要體罰孩子,也不是這種體罰法……”

馬政委有些尷尬,“不是體罰……”

醫生白了他一眼,都不想和他說話。

見醫生給大花上好藥後,馬大花不甘示弱地擠過來,“醫生,你也給我看看臉,我嫂子也打我,打得我可疼了,她還打我媽!”

說著,她怒瞪朱紅秀,以為自己這麽說,大家就會同情她。

朱紅秀一改過去的避讓,毫不畏懼地看著她,臉龐緊繃著。

醫生敷衍地看了看她的臉,馬春花的皮膚微黑,雖然臉上有個巴掌印,但並不怎麽明顯,至少沒有大花看起來那麽恐怖。

馬大娘也是一樣。

所以醫生甚至連藥都沒給她們開,只道她們的傷沒啥問題。

“醫生,我身體還疼。”馬春花又說,“這死丫頭剛才掐了我好幾下,你能不能幫我看看?”

醫生實在不想搭理她。

知道大花的臉是她打的後,她只覺得馬春花實在是面目可憎,一個大人居然對個小姑娘下這麽狠的手,而且這小姑娘還是她的侄女,簡直令人不敢相信。

這得有多狠毒啊?

但馬春花又糾糾纏纏的,醫生只好將簾子拉起來,讓馬春花脫衣服檢查。

檢查很快,醫生重新打開簾子,淡淡地說:“沒啥傷口,不嚴重。”

“咋不嚴重?都青了。”馬春花不服。

醫生指著大花說:“有這小姑娘那麽嚴重嗎?”

“又沒有爛!”馬春花脫口而出。

聽到這話,在場的人都驚了,沒想到她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來。

朱紅秀憤怒地瞪著她,送馬小壯過來的軍嫂也一臉吃驚,馬政委也是滿臉不敢置信,眼前這個沒有絲毫愧疚的姑娘,真是他妹妹?

他不在的時候,他妹妹就是這麽欺負他女兒的?

醫生又朝朱紅秀交待一些註意事項,就將他們趕走,“好了,你們可以回去了!”

馬政委默默地看著大花的臉,朝醫生說了一句“謝謝醫生”,跟著妻女一起離開。

馬大娘見他都沒叫他們一聲就走的背影,心裏那股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。

“媽,你看大哥!”馬春花只覺得憋屈得厲害,“大嫂都打你了,他居然不管。”

馬大娘生氣道:“要不是你將大花的臉打成這樣,他會不管嗎?”

她也是有幾分了解自己這大兒子的,大花是他女兒,看到自己女兒被人打成這樣,老大怎麽可能不生氣?

要是她這當媽的也被朱紅秀打傷還好,問題是醫生都說沒事,反倒是大花有事,這不就讓老大越發生氣不滿?

馬春花嘟嚷道:“可我打大花時,你不是沒阻止?”

她知道自己沒她媽聰明,做事容易激動,全憑喜好,一般她做蠢事時,她媽會及時阻止她。

可這次她打大花,她媽並沒有阻止,所以她就放心地打下去。

馬大娘臉色一僵,心裏非常懊悔。

要是她知道這裏的人會為點事小題大做,不過一點傷就拉著人跑衛生站找醫生,她會讓蠢女兒打大花嗎?在他們鄉下,長輩打孩子的事多得是,將孩子打到吐血也不是沒有,不過就是打幾下臉嘛,哪裏用得著去看醫生?

要不是醫生胡亂說,老大哪裏會這麽生氣。

馬春花心裏那股氣仍是沒發出來,咬牙切齒地說:“媽,大花丟掉我的衣服和鞋子,這事還沒完呢!”

“完什麽完?”馬大娘氣道,“現在哪裏還顧得了你的衣服?只怕咱們都要被老大送走了。”

馬春花啊一聲,跳了起來,“這怎麽行?”

她還沒有在這裏找到對象呢!

當即她趕緊拉著她媽和馬小壯,飛快地往家屬院而去。

回到家屬院,馬政委謝過那些關心大花的軍嫂,默默地跟著媳婦和女兒進了家門。

回到家,朱紅秀就拉著大花進房間,一眼都沒看他。

馬政委遲疑了下,也跟著進去。

朱紅秀不想理他,明顯心裏還存著氣。

大花叫了一聲“爸”。

馬政委心疼地看著她的臉,問道:“大花,臉疼不疼?”

“沒事的,習慣了。”大花故作堅強地說,“以前在老家時,小姑經常打我,我都習慣了。”

馬政委瞪大眼睛,“春花經常打你?”

大花嗯一聲,“不僅打我,還打二花、三花。”

她垂著眼,眼淚開始在眼眶裏轉,“小姑讓二花給她端水洗腳,二花那時候年紀還小,不小心灑了些水在她鞋子上,她就拿鞋打二花,將二花的身體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;三花剛學會走路那會兒,因為經常吃不飽,太餓了,有一次不懂事將小姑的核桃酥吃了小半塊,小姑就一巴掌打過去,三花的臉當時都腫起來,又青又腫的,過了大半個月才消;還有……”

大花就像個委屈的孩子,和她爸告起狀。

“……以前家裏的活都是媽和我做的,奶說我們都是外人,以後都要嫁出去的女兒,不算是馬家人,來馬家是專門吃白飯的,要是不幹活,就沒有吃的……我和二花、三花一直沒什麽衣服穿,小姑每一個月就做套衣服,衣服舊了都不給我們穿,說我們都是外人……”

馬政委臉色微僵,張了張嘴,又不知道說什麽。

這些年,他心疼老家的老娘和弟妹,工資幾乎都寄回去,甚至有時候他們張口要錢說買什麽,還會找戰友借,一定要滿足他們。

至於他媳婦朱紅秀和女兒,朱紅秀是紡織廠女工,一個月有十塊錢的工資,能維持家裏的開支,而他對吃穿等也沒什麽要求,她們怎麽吃他也怎麽吃,並沒什麽感覺。

他一直對老娘弟妹愧疚,所以就想著,先委屈媳婦和孩子。

可是他沒想到,他媳婦和孩子在老家時是這麽過的。

就算這些日子以來,他已經意識到,他媽和弟妹的性子並不好,也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,他們會這麽對他的妻女。

朱紅秀聽著女兒的話,又悲又痛,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懦弱沒用。

再看馬政委的表情,心裏堵著的那口氣不僅沒下,反而越發的高漲。

她知道自己是個懦弱沒用的,那些年要不是靠大花護著,只怕她還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麽樣,幾時才能擺脫那群人。

能來隨軍,也是當初大花直接跳河威脅,才讓婆婆松口答應。

不然可能直到現在,她們母女幾個還在老家。

朱紅秀紅著眼睛,咬牙說:“老馬,以前我不敢說,怕說出來咱們這個家就沒了。現在,我也沒什麽可怕的,直接和你說吧,你那群家人,都是一群黑心肝、自私自利的,我真後悔當初嫁給你!要不是有了大花二花三花……”

說到最後,她終於忍不住捂臉哭起來,又悔又恨。

如果是以前,她不會有這些想法。

直到認識陳艾芳、顧夷嘉後,她才知道,原來女人也可以這麽活的,女人要更愛自己,可以和男人說不,對自己不好的人說不。

她是個沒用的,自己受苦罷了,還要讓幾個女兒跟著她受苦,忍氣吞聲。

朱紅秀恨老馬的同時,又何嘗不是恨自己沒用。

要是她這當媽的勇敢一點,和老馬鬧,老馬能做到這地步嗎?能逼得大花只能以傷害自己為代價,將一切鬧出來嗎?

“媽……”大花嗚咽一聲。

朱紅秀悔恨地看著她,“大花,都是媽沒用,將你們生出來,卻沒辦法保護你們,讓你們攤上這麽個糊塗又冷酷的爸!他這樣的人不應該娶妻生娃的,娶了妻,沒照顧好妻子,生了娃,卻也沒照顧好娃……這算什麽男人?”

大花哭道:“媽,你別這麽說、別這麽說……”

母女倆說到最後,抱頭痛哭起來。

馬政委僵硬地坐在那裏,久久沒有作聲。

直到馬春花和馬大娘、馬小壯回來了。

馬政委聽到聲音,默默地起身,摸了摸大花的腦袋,然後走出去。

正在哭的大花拭去臉上的眼淚,也為她媽拭去眼淚。

朱紅秀紅著眼睛看她,看到閨女冷靜的模樣,一時間怔在那兒。

她雖然懦弱無能,其實也不蠢,自己的閨女是什麽樣的人,哪裏不清楚,正是清楚,她更加心痛悔恨。

要不是她這個當媽的軟弱無能,小小年紀的女兒需要這麽苦心謀劃嗎?需要以傷害自己為代價,將欺辱他們的人趕走嗎?

朱紅秀閉了閉眼睛。

她有什麽資格恨老馬?她自己這個當媽的都沒做好,還指望男人?

睡了個午覺醒來,顧夷嘉站在屋檐下一邊喝水醒神,一邊盯著院子裏的花草。

他們家的院子,左邊是花,右邊是菜地,非常和諧,墻邊有一棵茂盛的棗樹,可以遮掩外面的視線。

棗樹旁有一個雞籠子,不過裏面沒有任何家禽。

他們家不養家禽,雞籠子只是用來暫時放買來的雞鴨等,不過幾天就會殺了煲湯吃肉的那種。

去年滑雪比賽她捉到的那只兔子,養胖後還是吃了,也沒在籠子裏待多久。

“嘉嘉,要吃糖糕嗎?”封凜問道。

顧夷嘉看他端出來的糖糕,疑惑地問:“哪來的?”

“今天回來時,遇到一個老鄉送的。”封凜遞給她一塊,“我嘗了下,味道不錯,你應該喜歡。”

顧夷嘉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,果然不錯,笑瞇瞇地說:“封團長,怎麽會有老鄉給你送糖糕啊?”

這年代,軍人和百姓走得挺近的,特別是部隊駐地附近有不少村子,偶爾部隊還會派人去幫村子搶收之類的。可以說,軍民一家親。

不會是封團長以前也去幫老鄉種地搶收認識的吧?

封凜輕描淡寫地說:“是以前去山裏救過的老鄉。”

顧夷嘉恍然,“原來是救命之恩!封團長真厲害!”她豎起大姆指,真心實意地誇道。

封凜耳尖有些紅,雖然他覺得這些沒什麽,但每次他媳婦都誇得好真心。

有些開心。

糖糕很好吃,顧夷嘉決定帶些去給兄嫂他們嘗嘗。

出門時,她又剪了幾束花一起帶過去。

封凜端著糖糕,顧夷嘉捧著花,低頭笑著,可謂是人比花嬌,一路走來,不少人和他們打招呼。

來到兄嫂家,顧夷嘉發現二花和三花也在,正和寶花玩,還沒有回家。

略一想,她就有些明白,也不知道馬政委家那邊怎麽樣。

顧夷嘉拿了個竹筒,將帶來的花插在竹筒裏,擺在吃飯的桌子上。

她問幾個小姑娘,“好不好看?”

“好看!”三個姑娘點著頭。

她又招呼三個小姑娘,“我們帶了糖糕過來,你們要吃糖糕嗎?”

寶花樂呵呵地說要,自己拿了兩塊,先遞給二花和三花,然後又拿起一塊跑進屋子裏,給她媽媽,接著才自己吃。

顧夷嘉看了看,進廚房問道:“嫂子,我哥和寶山還沒回來嗎?”

“沒呢……”

話剛落,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,接著是寶花歡快的聲音傳來。

“爸爸,哥哥,你們回來啦,有沒有給我買禮物?”

陳艾芳和顧夷嘉一起走出去,便見顧明城推著自行車進來,寶山走在後面,懷裏抱著個小背簍。

自行車的車把上還掛著東西。

顧明城見家裏的人挺多的,笑道:“咱們家今天可真是熱鬧哩。”

寶花跑去廚房,然後端出兩杯奶茶,脆生生地說:“爸爸,哥哥,你們渴不渴,給你們留了好好喝的奶茶呢。”

顧明城和寶山都沒聽說過奶茶,接過看到杯裏的液體,嘗試著喝了一口,然後父子倆眼神一亮,紛紛大口喝起來。

正好他們也渴了。

顧夷嘉一看,就知道這父子倆的口味相同,都是嗜甜的。

看他們這麽喜歡,她非常有成就感。

她轉頭對封團長說:“你看,我哥和寶山多喜歡啊,這才是廚師最喜歡的食客,知道嗎?”

封團長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,是嫌他今天喝奶茶時反應太平淡。

於是他說道:“那我下次表現得驚喜一點?”

顧夷嘉:“……算了,你還是本色演出吧,不用特地給自己加戲。”

雖然這話聽著奇怪,又無比的貼切,封凜心裏好笑,總覺得他媳婦有時候說話怪有趣的。

顧明城和寶山回來後,家裏越發的熱鬧。

眾人坐在一起聊了會兒天,便開始做飯,顧明城進廚房幫陳艾芳做飯,封凜和寶山去菜地裏摘菜,顧夷嘉和三個小姑娘玩,時不時傳來一陣歡笑聲。

廚房裏的顧明城聽到外面的聲音,有些疑惑,問陳艾芳,“老馬的兩個閨女咋還在?”

今天是端午節,過節嘛,自然是團圓的日子,老馬怎麽將自己家的女兒放到別人家,都不叫她們回家?

他直覺有什麽問題。

陳艾芳說道:“等晚一些,大花會來叫她們的。”

“什麽?”

陳艾芳嘆了口氣,“我也不知道大花那孩子想做什麽,她和寶花說,讓二花和三花在咱們這裏多玩會,等她覺得可以,再過來叫她們。”

顧明城的眉頭擰起來。

他從來不會因為孩子的年紀小,就小瞧他們,不重視他們的意見。大花今年已經十三歲,算是一個大姑娘,這年紀的小孩往往敏感脆弱,行事比較偏激,稍不註意,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。

顧明城道:“要不我去老馬家看看?”

“算了吧。”陳艾芳說,“馬政委他媽和妹子都在,突然過去,還不知道又發生什麽事,你就別摻和了。”

雖是這麽說,但陳艾芳心裏也挺不得勁的,總想去看一看。

然而,沒等陳艾芳決定好,就有軍嫂登門。

來的是張桂蘭,是三團柳營長的媳婦,進門就叫道:“艾芳啊,紅秀出事了,聽說大花的臉都被那馬春花打爛……”

話剛落,她就看到屋子裏的二花和三花,表情微微一滯。

顧夷嘉大驚失色。

兩個花呆楞地看著張桂蘭,然後反應過來,就往外跑。

“等等啊!”寶花焦急地叫著。

幸好,在兩個花即將要跑出去時,可靠的封團長長腿一邁,一手一只,將她們撈住。

“封、封叔叔,麻煩您放開我。”二花有些結巴地說,“我要回去看看我姐。”

三花跟著哭起來,“我要大姐!”

寶花蹦過來,拉著三花說:“別急別急,我陪你一起回去,萬一你們小姑也打你們咋辦?”

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出來。

陳艾芳看著三個孩子,說道:“你們先別急,聽聽你們桂蘭嬸子說說是咋回事。”然後又問張桂蘭,“桂蘭,咋回事?”

張桂蘭嘆氣道:“聽說大花今天從學校回來,幫她媽打掃衛生,好像不小心將馬春花的東西當垃圾丟出去,馬春花知道後,就抓著大花打她的臉……聽說臉都要打爛了,真可是憐……”

她男人是三團的營長,他們三團還是挺團結的,所以聽到這消息,就過來告訴顧明城夫妻倆,萬一馬家那邊還有什麽意外,估計需要這對夫妻倆出面。

眾人臉色聽得大變。

陳艾芳怒道:“那馬春花還是人嗎?對著一個小姑娘都能出手!”

顧明城也明顯壓抑著怒氣,“大花怎麽樣?”

他和老馬是搭擋,要是老馬家發生什麽事,不能坐視不管,而且一個大人將小姑娘的臉差點打爛,也實在太過分。

“已經去衛生站看了醫生,醫生也開了藥,說要塗一段日子。”

聽到這話,眾人總算松口氣。

只有二花和三花還抽噎著,十分難過。

在兩個小丫頭心裏,大花這個大姐的份量是非常重的,甚至超過父母。沒辦法,在她們需要保護時,爸爸不在家,媽媽懦弱無能,只會一味地退讓,只有大姐會保護她們。

顧夷嘉冷著臉問:“現在情況怎麽樣?馬春花打了人,沒有懲罰嗎?”

張桂蘭道:“聽說馬政委要將他們送回老家呢,明天就讓他們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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